*曦澄，蓝曦臣×江澄

*先打打架，再打打架（。

谷雨刚过，料峭春寒褪去三分，放眼望去，苍穹是灰的，云色深深堆在天际，细雨如絮，在空中连成一片迷蒙。

江家守门家仆远远望见一蓝白身影御剑而来，连忙取了伞奔下台阶来迎。蓝曦臣衣袂蹁跹从剑上跃下，落地亦是轻巧至极，动作行云流水，俨然是入了骨髓的风雅。

家仆小步上前，一边道着“见过蓝宗主”，一边撑伞举至他头顶为他遮雨，走近了才发现蓝曦臣头发纹丝不乱，抹额亦束得雅正，身上清清爽爽不见水渍，猜想这位蓝家宗主应该是捏了避水诀。

蓝曦臣对他和煦一笑，问道：“你家宗主近来可好？”

家仆被那笑容一晃，待听了他的问话，却面露踌躇之色，斟酌了一下方才回道：“宗主人尚好，只是近来云梦水祟横生，先生带人连着出去好几日了。今天也已走了有几个时辰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。”

原来云梦暮春一向多雨，今年更是几场骤雨频来，上游的堤坝被冲毁，莲花坞附近淹了好几处。连日不见阳光，水深处阴气聚集，鬼祟渐生，没有修为的普通百姓却无法察觉。又一日大雨中，几艘渔船和船上的十几名渔民忽然失踪了，几家老小忧心忡忡等到第二日天明也没有等到人，只得哭着来到江家门口寻求帮助。

正用着早饭的江澄听闻这事，眉头一皱，筷子一放，提上三毒带着十几名修士便出了门。然而天气恶劣，水鬼又狡猾无比，在因涨水而连成一片的几处水域里东躲西藏，一时竟不能全数消灭。江澄如何能忍，趁今日雨势稍收便要彻底将其铲除。

蓝曦臣听了前因后果，声音沉了几分：“你可知江宗主去哪儿除水鬼了？”

家仆未握伞的手一抬，指了个方向：“莲花坞西北处。”

他话音刚落，蓝曦臣腰间佩剑立时出鞘，家仆眼前一花，耳旁听见一句“多谢，你先回去吧”，便只看得见蓝曦臣渐行渐远的背影了。

家仆愣了一会儿，眨眨眼，一边往大门走去一边想，媳妇说的没错，蓝宗主和自家先生关系果真很好啊。

江澄踏着三毒稳稳停在半空中，面色沉郁地盯着下方晦暗的水面。

前日救上来的渔民一半葬身这些水鬼手中本就让他怒火丛生，一连几日的纠缠更是耗尽了他的耐心，他杀意盛极。那群水鬼被他逼进这片湖泊，江家修士在周围设了禁制让它们不能离开，它们便潜在水底不出来，与江澄他们僵持着。

“先生，已准备好了！”岸上一位身着江家紫色服饰的修士喊道。

江澄右手食指的指环瞬时化为一条紫光电流，体内灵力运转聚于手中，紫电光芒大盛。他高高扬起手，面上露出狠意，猛力一鞭下去劈在湖面，水流生生被这一鞭分开向两边涌去！下面的水鬼被迫暴露出来，因被紫电汹涌的灵力伤及，一时惨叫不绝。

江澄迅速乘着三毒后退，边退边喝道：“上雷火诀！”

江家修士已每人手中持着一片符箓默念口诀，湖面上方凭空降下数十道红黑色雷火直指湖底，那群水鬼叫声更凄厉了，多数被炸死，少数未死的想逃开，又被飞来的剑穿体而过。

江澄看着眼前景象，冷笑一声，刚想收起紫电，冷不防左脚被什么东西扯住，身形不稳。他想也不想挥鞭便向下抽去，然而他刚才分水一鞭耗用灵力太多，这一鞭杀伤性不足，竟被这只漏网的水鬼一把握住鞭身。

水鬼仰起头，露出惨白阴森的脸，咧开沾着血丝的牙齿，抓着鞭子跳入水中用力向下扯，想把江澄也拖入水中。

江澄怒不可遏，一脚踢向三毒的剑柄，使其刺向那只水鬼，自己却失去支撑往下坠去。水鬼在水中行动灵活，竟避开了这一剑，迅速游向江澄的方位。

江澄心道不好，正想再勉力催动一次灵力，只听见一阵清越箫声破空响起，水鬼行动被阻滞在水中，同时一道雪白剑光闪过，一柄上品灵剑在水面上方稳稳接住了江澄，然后迅速腾空而上。江澄愣了一瞬，马上回神，稳住身形。

那箫声不疾不徐，音调渐沉，水鬼喉咙发出呜呜声，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身体，手上力道松开。江澄趁机夺回紫电，一鞭抽去勒住水鬼的脖子，又召出掉入水中的三毒，三毒破水而出，直飞上一段距离后调转剑尖划出道凌厉的弧度，向水鬼势如破竹冲去，剑意凛然，一剑刺穿了它的脑袋。

江澄收了三毒，乘着剑回到了岸上。他看着那把通透雪灵的剑倏然飞回那人腰间剑鞘中，伸手抹去额上的水珠，把沾湿的额发拨到一旁，皱眉道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蓝曦臣走过来，丝毫不介意地用袖子为江澄拭去他未擦净的水珠，温声道：“叔父出关，我闲下几日，来看看你。”

他手指有意无意触到江澄的脸颊，带着点暖，又柔软得不可思议。江澄脸上有些燥，眼神不由得向一旁撇去，声音终于不那么冷淡：“……有什么好看的，我还能有什么事不成。”

蓝曦臣也不提刚才的事，即便他不在，江澄也未必不能应对。他眼风瞥见不远处江家修士正走过来，压低了声音道：“你自然不会出什么事，然而我再见不到你，我就要出什么事了。”

江澄猛地抬眼，正撞进蓝曦臣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里，只觉得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之意顺着脊椎爬上，让他脑袋发晕，唇缝间吐出一个“你”便无论如何再也接不下去了。

他暗自深呼吸，退后一步，拉开与蓝曦臣的距离，没有转身，咬牙对身后的下属道：“收队回去！”

说罢，手方扶住三毒剑柄，已被人拦住动作。蓝曦臣手在江澄腰间一带，两人便一起站上了蓝曦臣的剑。剑是寻常大小，两个成年男子体型却不容小觑，是以此时江澄背部紧紧贴着蓝曦臣胸口。他身体僵住，怒道：“你又想干什么！”

蓝曦臣笑道：“练练带人御剑飞行。”

江澄乘着三毒落在自家院里，沉着脸，理也不理紧随他后落地的蓝曦臣，对迎上来的家仆说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后径自就要往自己屋子里去。

蓝曦臣快步上前与他并肩，道：“我从姑苏来舟车劳顿，也要麻烦江宗主了。”

江澄冷声道：“来人，给蓝宗主安排客房住下，好生招待，别丢我江家的脸。”说罢便拂袖要走。

不料蓝曦臣又拉住了他的手。

江澄奔波了一天，此刻形容说不上狼狈却也绝对不从容，他甚爱整洁，又十分在意面子问题，何况是在蓝曦臣面前，内心带了几分急切，终于不耐烦道：“你够了没！”

若是别人，被江澄这么一说，多是唯唯诺诺或悻悻离开。蓝曦臣不以为意，依旧风度甚佳，对一旁往这儿看的侍女笑了笑，用只有江澄听得到的声音促狭道：“难道江宗主的浴池还容不下两个人吗？”

江澄：“……”

他二人换了干净衣裳，坐在桌边，默默吃了点小食。江澄被折腾了这么一番，有些疲累，蓝曦臣便牵过他的手，带他行至床边让他躺下，又转身取来了裂冰，亦上了床，坐在江澄旁边。

蓝曦臣手指撩过江澄额前碎发，道：“我新学了首曲子，吹给你听如何？”

江澄闭着眼，淡淡道：“我不懂欣赏那些。”

似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妥，顿了顿他又道：“……你随意吧。”

蓝曦臣笑了，眼中湖水细细漾开，抬手将裂冰送至唇边：“就当助眠吧。”

温柔而绵密的箫声很轻很轻地响起，飘入江澄耳中，和着蓝曦臣身上浅浅的香草气息一起占据了他的感官，他放任身体沉去，失去了意识。

半炷香后，蓝曦臣吹罢最后一个音，手指移开，轻轻放下裂冰，原本红润的脸色苍白了几分。

古曲《忘尘》，以灵力奏之，可为人织好梦。因此曲作用于心神，蓝曦臣习了足有一个月，小心控制好了，才来吹给江澄听。

他低头向江澄看去，却是叹了口气。

“……本来是想让你开心点的。”

蓝曦臣伸手拭去江澄眼角的湿意，低声道。他闭上双眼，细长的睫羽轻轻颤动。

“江晚吟啊江晚吟，我该拿你如何是好。”

他慢慢躺下，一手搭在江澄背后，将他揽在怀中，亦沉沉睡去。

蓝曦臣呼吸渐变平稳，江澄慢慢从梦中醒来。睁眼瞧见眼前这张熟悉的脸，梦里的隐痛又浮上来。

他是做了个好梦，梦见了阿娘和姐姐。

父亲呢，不知，他极少待在家中，梦不见亦是正常。

江澄站在大堂门口，看见虞紫鸢抱着一个裹在锦缎中的婴儿坐在主座上，一旁江厌离正同她说着什么，言笑晏晏。虞紫鸢一向高傲冷厉的眉眼低垂，流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温柔。

她注意到门口的江澄，抬起头，细眉一扬，小声喝道：“又跑哪去了？你姐好不容易从兰陵回趟家，你倒好，派人去找也不见影。”

江澄愣愣的，忽然一哂。

啊，是梦啊。

当然是梦。

姐姐嫁人时，阿娘已不在了，也没见过她的小外孙。

江澄走进屋子，仿佛没听见刚才虞紫鸢训他，道：“阿娘，你看看金凌，你好好看看他。”

虞紫鸢道：“不必你说。下次再要见他，说不定都会跑了。”她低下头，手指轻轻点过正笑得开心的婴孩的脸，“这孩子比你小时候讨喜多了。”

江澄觉得鼻子有点酸。

他一边退，一边含糊道：“我去让人送点茶水莲子来。”

听得身后江厌离唤他，他也不敢停留，步子越迈越急。出了大堂，穿过几重回廊，不料迎面撞上一个人，那人握住他的肩，声音熟悉：“晚吟？”

是蓝曦臣。

江澄微微愕然，还没想明白为何蓝曦臣会在这儿，江厌离追了上来。

她小口喘着气，额上一层薄汗，似是看不见蓝曦臣一般，走过来牵起江澄的手，道：“阿澄，你怎么走得这般快，我差点追不上。我不渴，好久不见你，就想好好看看你。走吧，回去吧，你一走，阿凌就哭了。”

说罢，她牵着江澄就要往回走，与此同时，蓝曦臣松开了握着江澄双肩的手。

江澄终于回过神，看向蓝曦臣，那人仍是温和模样，嘴角带着疏朗的笑意，眼睛一转不转看着江澄，却未发一言。

江澄只觉得心里被一把又轻又薄的刃划过，一时连呼吸都在牵扯胸腔作痛。

他停住脚步，江厌离回头看他，面上不解。江澄拉起蓝曦臣的手，看向江厌离。

他稳住声音，道：“姐，这位……这位是蓝家宗主，蓝曦臣。”

江厌离眨了眨眼，眸中终于映出蓝曦臣的影子，尔后她莞尔一笑：“既然来了，怎么不一齐去见见阿娘？”

江澄慢慢把手覆上蓝曦臣的脸。他甚少做这般温存的动作，因此刻心潮未平，对方又在睡梦中，便如何想就如何做了。

蓝曦臣甫一吹响箫声，他便感受到了丝丝絮絮的灵力注入心神。他不知蓝曦臣用意，亦不疑他，由他去了。直至梦境呈现，他才明了。

那是他心中幻想过的最美的场景。

而蓝曦臣亦入了他的梦。

半晌，他轻轻叹一句：

“蓝曦臣，你真是让人无可奈何。”

-完-

尝到了点曦澄的甜味就来写了，结果磨了五天……。

5.12发的全文，lof6.3屏/////蔽

我：……